上清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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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之子4/宇宙鸿荒】平流雾(伪纪实一发完结)

伪纪实向,较为强强,推拉暧昧期的双向吃醋梗,俩人怎么谈起恋爱的故事,过度温柔掌控欲胡x过度接受男大学生,2w一发完结。


*有些梗来自选手日报,打乱了很多时间轴并捏造了很多虚假事件,请千万不要当真。如果让您觉得OOC的话请原谅我并温柔离开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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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上清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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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流雾(advection fog):当暖湿空气平流到较冷的下垫面上,下部冷却而形成的雾。能将城市中的建筑物“缠绕”其中,使身处地面的人们觉得如临仙境。平流雾和空气的水平流动是分不开的,只要持续有风,雾才会持续长久。如果风停下来,暖湿空气来源中断,雾很快就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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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鸿杰嗓子又倒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能考手语证。

 

胡宇桐正戴着耳机对着电脑改谱,余光看着站在自己床边,保持着无声呐喊的口型并手舞足蹈坚强比划着报菜名的田鸿杰,大有一副我即使是被钉在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这腐朽的声带喊出您好我想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子鹅卤猪酱鸡的意味。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摘下了耳机挂在脖子上,说道:“今天这些都不能吃。”

 

无声默剧版的报菜名戛然而止,今日不快乐男大学生一脸心碎地倚着床栏杆缓缓下滑,还随手用手指在小茶几上的杯子里沾了点水,给自己画下了两行清泪,183的个子仿佛萎靡成了138。

 

胡宇桐偏过头看到他蔫儿了吧唧的样子,有点想笑又有点觉得可怜兮兮,田鸿杰嗓子使用过度急性咽炎又复发了,嗓子里起了好几个血泡,有时泡被压破了一漱口洗手池里能都是血,也没见他吱过声喊过苦,整天倒是乐呵呵地嘟嘟嘟嘟练声练得起劲,反而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吃吃喝喝这个副作用,和要了他的小命一样。

 

“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之前买的猪肉沫和青菜。”胡宇桐说道,看着对方噌一下抬起的头和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微微弯了弯唇,“哥晚上给你开小灶,煲个肉粥。”

 

田鸿杰蹲在地上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式灿烂笑脸,对胡宇桐高高抬起双手竖起了大拇指,重新成为了一名快乐男大学生。

 

田鸿杰的快乐好像特别简单,他总是很容易高兴满足,每天都精力充沛笑嘻嘻的,痛苦在他身上像是飘飘然而过的过眼云烟一般,总是稍纵即逝。

 

胡宇桐偶尔觉得这是一种上天馈赠的天赋——因此当他第一次见到田鸿杰哭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原来快乐小孩也会流眼泪。

 

那是在第一次公演之后,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总算熬过了第一阶段,所有选手组团一块儿出去聚了个餐,田鸿杰嗓子还有些不舒服,就没有去。

 

胡宇桐记挂着小主唱的晚饭,也提早了一些走,给他打包了份绿豆粥和几个小菜,待他站在宿舍门口准备拧门把手时,才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那让他动微微一顿。

 

他知道他的队友很愧疚,小熊是个很乐天的人,他几乎不会因为自己的苦难而流泪,不会因为不快乐而流泪,却会因为自己的失误拖累了团队而流眼泪。

 

胡宇桐微微叹了口气,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在门外席地盘腿坐下了。

 

田鸿杰彩排时唱的不错,但正式上台时确实出现了重大失误,他是很努力很拼命,但却缺了一点运气。

 

人生在世浮浮沉沉,到了胡宇桐这个年纪,就知道那一点机遇运气在某些时刻比什么都重要,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哪项温柔规定,说勇敢的人就必定会幸运地得到奖励。但田鸿杰尚不知晓,他的前半生如同一张白纸,而在初涉这个大社会的第一回合就撞得头破血流,他只是懵懂地痛苦。

 

朴树老师说不应该影响孩子们的想法,应该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树叶脉络自由成长,年轻就是应该青涩,就是应该犯错,但事实上,他们选择来到这个节目,就注定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慢慢成长,大众也不会给他那么多的温柔耐心,他们被迫踏进了一条浪涛汹涌又不知流向何处的长河,必须被揠苗助长一般迅速拔高自己超速度长大成熟,否则就会被洪流迅速席卷淹没,而失败者是没有机会告诉世人自己被淹死的苦痛的。 

 

胡宇桐倚靠在门上抬起头,刚好能看到墙上的一块斑驳的灰,夹杂着房间内田鸿杰压抑而断断续续的哭声,他长久地安静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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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在他面前吃着加餐小灶的小朋友早就恢复了活力,田鸿杰的情绪恢复得很快,几乎是第二天就恢复了快乐男大学生的模样,练习到凌晨四点钟还有精力试图夹带霍樱花上第二天的形体课。

 

田鸿杰边把胡宇桐特制肉粥往嘴里塞,边顶着一双圆润的杏眼看着他,眼睛透彻而明亮,似乎没有任何烦恼或困难更够使它添上阴霾,他哑着嗓子问:“老胡,你在看啥?”

 

胡宇桐只是笑着问他:“好吃吗?”

 

田鸿杰满怀幸福地点点头。

 

“嗯,吃完我们再去练一会儿。”

 

田鸿杰扒拉粥的速度立刻变快。

 

胡宇桐笑了:“不急,你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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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练习室是胡宇桐最喜欢待着的地方,这些年他忙着东奔西跑地赶场,已经有段时间没能这样静下来只为了一首歌反复练习。

 

打鼓对他来说是件非常幸福且全身心投入的事情,当他拿起鼓棒的时候,他是注意不到身旁的任何事的。

 

他刚回国那会儿租在停车场地下室的仓库,一打就是一整天,以为自己是打到昏天黑地,结果其实是被物业剪了电线。

 

胡宇桐上节目的时候说过这事儿,那会儿他记得自己无奈地摊了摊手说:“我确实是太扰民了。”

 

他是个很受欢迎的男人,但当他练习的时候,确实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他。

 

胡宇桐把整首歌的鼓点顺下来的时候,一抬头看钟已经是凌晨两点,而他们进练习室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整整六个小时,他都没有从鼓旁边离开过一步。

 

胡宇桐整了下曲谱,站起来的时候才看到房间最远那个角落的位置缩着一个人,抱着金主爸爸的可乐抱枕,蜷缩在沙发椅上戴着耳机,睡得脑袋一磕一磕的。

 

胡宇桐站定,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这个画面,才慢慢走上去摘了男孩的一边耳机,里头的音乐声放得很大,对方动了一下醒了过来,胡宇桐蹲了下来,低声问道:“睡着了?”

 

“嗯,练着练着太困了。”田鸿杰揉了下眼睛。

 

胡宇桐帮他把包拎了过来:“怎么没先回去,是有点晚了。”

 

“那你不是说我不陪你打鼓吗。”田鸿杰边打哈欠边低声嘟囔道。

 

胡宇桐乐了:“我开玩笑随便写的,下次别待着了,练完就先回去,在这边太吵了也睡不好,你看你黑眼圈挂的。”

 

“没事,没事。”小熊是真的困了,眼睛都耷拉成了一条线,但还是自然而然地想走过去帮他搬鼓。

 

胡宇桐拦了他一下:“今晚不搬了,先回去睡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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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宇桐第二天就把镲片换成了静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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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胡宇桐说得并不全对,他的主唱还是有烦恼的事情的,他烦恼唱不上去的高音,烦恼像数学课一样的乐理课,烦恼弹不利落的键盘。

 

但其中最令十九岁少年的事情烦恼的事情其实是,他总是不太能明白他的鼓手在想些什么。

 

胡宇桐私下其实比较安静,话不太多,在镜头外多数的时间,除了在放假的时候奔波多地工作,他都是戴着耳机坐在床上改谱,对着空气练鼓。

 

十几岁的男孩子们热衷于打闹喧嚣成一团,而他总是坐在远处笑着不太参与的那一个。

 

他像是一个深沉而温柔的倾听者,却几乎从来不说关于自己的事情。

 

田鸿杰有时看着他的鼓手,像是凝望着一片离他很遥远的蔚蓝色深海,他总是不自觉好奇他在想些什么,而他是个很直接的人,他有了好奇心就会问出口,于是他坐在地上,仰头问正在跑步机上跑步的鼓手:“老胡,你现在在想什么啊?”

 

鼓手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说:“在想晚上给你们做什么吃的。”

 

“哦。”田鸿杰点了点头,然后问,“那可以点餐吗?”

 

“行。”

 

他的好奇心被短暂地满足了,而这只是一个瞬间,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有下一个疑惑的瞬间,他时常在问,胡宇桐有时会回答他,有时不会,而他似乎对对方拥有延绵不绝的好奇心,像是被墙角随风摇晃着的狗尾巴草吸引的一只猫,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只是一直好奇。

 

而在他还什么都没有想明白的时候,胡宇桐的生日要到了。

 

节目组提前给他和王江元过生日,两人都被抹成了人形移动蛋糕牌,晚上节目组难得给他们放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跑出去吃烧烤,大伙儿想灌两个寿星,结果来自北方的胡宇桐是海量,来者不拒,千杯不倒。

 

王江元都躺在长椅上红着脸睡着了,胡宇桐也还是举着杯子微微笑着。

 

众人含恨醉倒。

 

一群年轻人东倒西歪勾肩搭背地大半夜在大街上唱着歌扰民,反正节目还没播,也没有人认识他们是谁,最多就是打开窗来骂他们两句,那会儿快要进入盛夏,连呼吸里都是夏夜潮湿晚风的味道。

 

胡宇桐与田鸿杰并排在人群的最后走着,胡宇桐一整个晚上看起来都心情很好的样子,说了很多话,他说:“我很久都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了,就是和一群兄弟们在一起,什么也不想,就只是玩音乐,一起唱歌,一起吃饭,一起打鼓。”

 

田鸿杰笑着点了点头。

 

大概是酒精到底还是影响了一点胡宇桐一向冷静的大脑,他突然拽住了田鸿杰的手腕,神神秘秘地蹲到了地上。

 

田鸿杰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一起跟着蹲了下来:“干啥呀胡总?”

 

“你看那边。”胡宇桐低声说道。

 

田鸿杰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顺着他指得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只很小的,落单着的小光点。

 

田鸿杰大概反应了几秒钟才想起来那应该是萤火虫,他小时在老家见过许多,但现在城市里已经很少很少了。

 

“漂亮吗?”

 

“嗯。”

 

胡宇桐笑了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田鸿杰完全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但他只是说“好”,他对胡宇桐似乎永远都是这么一个答案。

 

两人悄然脱离了大部队。

 

胡宇桐带他走了很久的路,七万八绕的,他都绕得有点晕了,胡宇桐突然带着他上了一栋很陈旧的筒子楼。

 

“老胡,这是哪儿啊?”田鸿杰也压低了声音,这楼真的很旧了,楼层灯泡都坏得七七八八,他们几乎是在完全摸黑着上楼梯,宛若恐怖电影片场。

 

胡宇桐答非所问:“你怕吗?”然后自然而然地又拽住了他的手腕。

 

田鸿杰顿了一秒才回答:“我不怕。”

 

胡宇桐又轻声笑了起来,却也没有松开他的手腕:“我和我的上一个乐队在一起的时候,来过一段时间无锡,来这里表演,然后我们发现了这个地方。”

 

到了明亮一点的地方,胡宇桐才放开了他的胳膊,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门。

 

天台的那一面仿佛是连接了另一个世界,像是走进了一个天然小雨林,没有栏杆圈住的地方,野草长得都快比人高了。

 

胡宇桐推开门那一下,惊飞了一整群亮着小灯笼屁股的萤火虫,它们一齐朝远处飞去,像是一道划过深蓝色夜幕的流星。

 

田鸿杰卧槽了一声:“这是啥天然生态园?”

 

“原来这栋楼的住户好像是在天台上种菜种树,还挖了水管引水,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废置了,这些花啊草啊就野蛮生长了。”

 

两人坐在天台上靠围栏的那一块高地上。

 

胡宇桐破天荒地讲了很多之前自己的事情,讲了他在洛杉矶与纽约读书生活的故事,说他从公司辞职的时候他爸差点没把他的腿打瘸,但他就是想打鼓,哪怕是只能在地下室里自己打给自己听也一样。

 

胡宇桐笑弯了眼睛,说:“大概是有理想保护着我吧,所以才没被打瘸,不然现在可就踩不了镲了。”

 

他还讲了自己组的第一个乐队的事,乐队名叫二十二,他的队员都有谁,还有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故事。

 

田鸿杰安安静静地坐着听,听着那些听起来光怪陆离又传奇的过往,看着胡宇桐在空气中不自觉敲击节奏的模样,即使在黑夜里,他的鼓手也依旧是耀眼又闪闪发光。

 

“打鼓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候。”胡宇桐忽然望向他,开口问道,“小熊,你觉得你唱歌的时候开心吗?”

 

田鸿杰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心的。”

 

“那你为什么要哭呢?”

 

田鸿杰笑了起来,他有些意识到胡宇桐确实是喝得有些多,他平时不会这样揭人伤疤:“大概是因为我总是唱的不太好吧。”

 

胡宇桐突然从高地上动作敏捷地跳了下去,田鸿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后就看到他转过头笼着手,笑着,像他平日里叫他的那样:“小熊,你过来。”

 

——那是个田鸿杰记了非常非常久的场景画面,即使是很多年后,他对于这一年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有所模糊,但这个场景却一直烙印在他的脑子里。

 

在他十九岁那一年的夏天夜晚,他的鼓手小心翼翼地摊开手,让一只萤火虫在他的手心里绽放,像是放下了一片柔软的星光,鼓手微微笑着,双眸即使在黑夜中也像是流动着松脂的透亮琥珀,仿佛只要对视了就会被不自觉溺毙其中,他的声音与这柔和的夜色融合在一起,连咬字都是温柔的,他对他说:“我把今年的最后一个生日愿望送给你,小熊,希望你在音乐这条路上永远都是快乐的。”

 

而田鸿杰手捧着那天夜里最为灼人的星光,在胡宇桐转身的那一刻,绷紧着唇落下了一颗眼泪。

 

因为在那一刹那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不知从何而起的好奇心的是因何而存在——他总是希望能够知道他的鼓手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因为他想知道,对方是否有那么一瞬间同样也想到了自己,因为在这个瞬间,与之后的那千千万万个瞬间,他的主唱,一直一直,都在想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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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经历过一轮淘汰后,节目组又给了一天短暂放风的机会,鞠翼铭和赵珂宿舍组了个唱K局,问他们宿舍去不去。

 

田鸿杰看向胡宇桐,只见鼓手摇了摇头:“我晚上有个场子要跑,回来估计都很晚了,你们去玩吧。”

 

鞠翼铭转头看向田鸿杰:“小熊,走啊,一起神龙摆尾啊,我跟你说,蓬蓬我都拉动了,你今晚必须得一块儿。”

 

田鸿杰被他磨得没办法,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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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到的时候非常凑巧,隔壁K房里也是赵珂认识的一群Rapper,而且还在过生日,他们开的是超大房,就干脆拼房到了一起玩。

 

生日的寿星Rapper是个非常热情且热衷于灌酒的人,一进来就敬了一整圈,但到任胤蓬这里的时候碰了壁。

 

任胤蓬酒量不太好,他一般都是不喝酒的。

 

寿星有点喝多了,任胤蓬拒绝不喝,他反而更想劝,谁来给任胤蓬说话他全都不听,大有对方不喝就要这么杠下去的态度。

 

任胤蓬有点尴尬,何况又是对方的生日,他拿起酒杯,结果手里就一空。

 

是田鸿杰从他手里把酒杯抽走了,他和任胤蓬关系原本就不错,加上胡宇桐从最开始就很喜欢这个大提琴手,田鸿杰一向都非常照顾他:“哥,他真的不太会喝酒,我来陪你喝吧,他一杯,我三杯。”

 

三杯就直接倒空了一瓶啤酒,田鸿杰仰头就喝,喝的又利落又干脆,寿星又高兴了起来,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好几声这才是好兄弟,然后又去找别人喝了。

 

喝到后来,桌上还混了些洋酒白酒,一群年轻人玩起游戏来就非常容易喝多,那个寿星今晚似乎就是不太甘心,总想抓着任胤蓬喝酒,少数是其他选手们帮喝的,多数是被田鸿杰挡回去的。

 

田鸿杰一人喝两人份,很快看起来就有点迷糊了,资本主义的上肢坐得还勉强算笔直,追求自由的下肢就差左右打结了。

 

任胤蓬悄悄地拉了一下田鸿杰的胳膊:“你还好吗?”

 

“没事,你别跟着喝了。”田鸿杰都重影了,还不忘皱着眉把对方手里的酒杯按下。

 

“我就喝了几口。”任胤蓬看了他一眼,“咱回去吧,时间也挺晚了。”

 

“你也喝酒了,这样怎么回啊,你等会儿。”田鸿杰眯着眼睛连续捞空了好几下,终于从自儿个兜里掏出了手机,“我让……我让老胡来接你。”

 

任胤蓬还没来得及拦他,他就快捷键播出去了,已经凌晨一点钟了,何况胡宇桐今晚还有工作,他本来以为对方应该不会接通,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对面很快就接了电话。

 

【喂。】鼓手的声音在嘈杂的KTV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冽。

 

“老胡!”田鸿杰喊了他一声,迷迷糊糊地找了几秒钟自己的舌头,“你来,你来接一下蓬蓬,他喝酒了,你知道,他就,他就不能喝酒的。”

 

对面沉默了两秒,问道:【你们在哪儿?】

 

“我们在哪儿。”田鸿杰嘟囔地重复了一遍,“我们在……在……”他猛地站起来一下有点晕,然后就倒回了任胤蓬身上,差点没给大提琴手压吐血。

 

任胤蓬咳嗽着把人扶进了怀里,顺手接起了电话:“桐哥。”

 

【……蓬蓬吗?】

 

“嗯。”

 

【你们今晚是在哪里唱?我看翼铭没有回我信息,应该也是喝多了。】

 

任胤蓬看着早就阵亡在赵珂大腿上的鼓手,无奈地摇了摇头:“嗯,也挂了。”他说了一串地址,然后问道:“桐哥你工作结束了吗?我真没有喝多,是清醒的,我可以把小熊送回去。”

 

【没关系,我现在过去,你们稍微等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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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舜禾开门的时候还在想是谁啊,这么晚还有人加新局吗,结果一打开看到是老熟人。

 

胡宇桐穿着件无袖衫,很显手臂肌肉线条,还背着个大包,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他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Hi,我来接人。”

 

王舜禾也有点喝多了,他迷迷糊糊地想,这里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一个女的都没有,谁要接啊?他问道:“你来接谁啊?”

 

胡宇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就听到有个人喊他:“桐哥。”那声音清澈又好听,是任胤蓬。

 

王舜禾拍了一下手:“哦!你来接蓬蓬的是吧!我的天啊,胡总,你对你们家大提琴也太好了吧!”

 

胡宇桐只是笑了一下。

 

寿星Rapper今晚和田鸿杰喝得过嗨,现在已经在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感觉下一秒就要去拜皇天后土桃园三结义。对于有人要带田鸿杰走这事儿他倾情表达出了十二万分的不满。

 

胡宇桐单手抠开了茶几上的一罐啤酒,抬起来和寿星的杯子对碰了一下:“哥们,祝你生日快乐。”

 

然后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罐,眼睛都没多眨一下,胡宇桐低头随手捏扁了啤酒罐扔在透明桌下的垃圾桶里,从对方手里接过田鸿杰:“玩得开心,人我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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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鸿杰喝高了有点粘人,他一路挂在任胤蓬身上,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个什么,而任胤蓬是个认认真真的乖小孩,即使对待醉鬼也一样充满温柔的耐心,不太听得清他说话时还会凑近。

 

胡宇桐坐在副驾驶座上,偶尔视线会由后视镜里定格在他们俩身上。

 

田鸿杰喝成这样宿舍是回不去了,路上遇到工作人员他肯定会被节目组骂,胡宇桐想了一会儿,准备去就近的酒店给两人开了间房。

 

他先定了宿舍的地址,把任胤蓬送到了宿舍,田鸿杰抱着人家不肯撒手,嘟嘟囔囔地要送蓬蓬上楼。

 

胡宇桐道:“我先送你上去吧,师傅,麻烦你在这儿等我们一会儿,正常打表就好,我们马上下来。”

 

“没事的桐哥,不用了,我已经清醒了。”

 

“没关系,也这么晚了,而且……”胡宇桐耸了耸肩,“如果我不送,小熊同学肯定是不会撒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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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宇桐做饭的时候,任胤蓬也是积极蹭饭小分队中的骨干成员,他们之间其实还是很熟悉的,只是这样单独两个人走在路上,倒还是第一次。

 

任胤蓬是真的清醒,他本来就喝得很少,出来吹吹风就完全没事了。他和胡宇桐一路走一路聊着,胡宇桐是个很会说话也很会引导话题的人,和他待在一起,连任胤蓬这种社恐都会觉得很轻松自在。

 

胡宇桐说:“我是真的很欣赏你的大提琴,希望在接下来的节目里我们真的能有合作的机会。”

 

任胤蓬认真道:“一定会有的。”

 

胡宇桐微笑地点了点头,二人走到了宿舍楼下,胡宇桐扬了扬下巴:“你上去吧。”

 

“嗯。”

 

但正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任胤蓬突然叫住了他:“桐哥。”

 

“嗯?怎么了?”胡宇桐回过头。

 

“就是……嗯……怎么说呢……”任胤蓬神情有些纠结地支吾了一会儿,他有时一急起来就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一时耳朵都急得渐渐泛起了粉色。

 

胡宇桐低声笑了起来,安抚道:“你喘口气,不要急,慢慢理。”

 

任胤蓬深呼了一口气,说道:“……我今晚没有喝多少酒。”

 

胡宇桐没有说什么,只是神色温和地安静站着,十分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但本来应该喝很多的,因为寿星一直想让我喝酒,是小熊替我挡了,不然他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开了个头,任胤蓬似乎终于不那么紧张了,“小熊一直对我很照顾,当然我知道他这个人就是个很好的人,对大家都很好——但是他对我特别好,我有时候觉得,他对我简直像是要豁出去一样照顾,你知道吗?”

 

胡宇桐微微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田鸿杰对任胤蓬的好人尽皆知,但没有人比任胤蓬本人感受的更清楚,有一回拍摄地连下了三天暴雨,临时搭的摄影棚塌了开始哗啦啦漏雨,他们全去帮忙手忙脚乱地抢救设备,任胤蓬搬设备的时候打滑被磕了一下小拇指,田鸿杰在一边碰巧看到了,跑过来就把他怀里的东西都抱走了,还塞给了他一把自己的雨伞,剩下的东西说什么都不肯让他搬了。

 

其实他的手没事,只是被蹭破了一点皮,他的手也远远没到艺术家的手那么金贵值钱,但田鸿杰愣是小心翼翼地给他整了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创口贴加纱布,他手法又不咋地,包的鼓起了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指截肢了。

 

他低头捧着任胤蓬手背的样子珍重又温柔。

 

泰乐路过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撞破了什么不该撞破的画面,然后又被任胤蓬的指尖奇观吓了更大一跳:‘咋了这是?’

 

‘没事没事,就是磕了一下……’任胤蓬说。

 

泰乐看了一眼基本没怎么被打湿的、还是精贵小王子样的任胤蓬,又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被淋成落汤鸡一身狼狈的田鸿杰,总觉得这场景哪里有点不太对劲,颇有一种在逃公主与落魄骑士的诡异既视感。

 

然后任胤蓬看到了田鸿杰被泥沙磨破的更严重的掌心:‘你怎么回事,你的手才是更需要处理一下吧!’

 

‘没事儿。’田鸿杰看都没看一眼,随意把手在牛仔裤上抹了一下,对着他笑了起来,一身狼狈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笑脸,他的笑容在雨后依旧显得明朗而又灿烂,‘大提琴的手要好好呵护,我一唱歌的,又不费手。’

 

泰乐事后还偷偷问过他,田鸿杰是不是其实私下在追求他,他只能万般无奈地摇头。

 

任胤蓬望着胡宇桐继续说道:“其实今晚他中途还去厕所吐了两回……我拦了他也不听,他说他要罩着我的,不能让人家欺负我。我问他为什么,我问了他挺多次,他老是打诨插科敷衍过去没正经答过话,今天估计是喝多了吧,我问他突然就回答了,他说,因为我是你未来乐团里重要的大提琴手。”

 

任胤蓬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眸,看人的时候总是单纯而自带忧郁的,只是他太内向慢热了,总是低着头,而在这个夜晚里他为了自己的朋友抬眼直视着胡宇桐,认真道:“桐哥,他是为了你,你知道吗?”

 

而这一次胡宇桐的沉默变得绵长了起来。

 

十九岁的小主唱好像对着他的鼓手有源源不断的勇敢和爱意,他爱他的鼓,爱他的梦,也爱他爱着的人,只要是胡宇桐看重的,他全部都无比珍惜。他像是一只抱着蜂蜜罐子却无比慷慨的小熊维尼,一路把最甜的爱意馈赠给沿路胡宇桐喜欢的每一件人与物,带着一百分的真诚与炽热去编织点缀胡宇桐的梦想,他从来不回头看,大步流星地撒着糖浆往前走着,也仿佛从来不在意前方的胡宇桐回不回头。

 

胡宇桐保持着手插在口袋里的姿势站着沉默了太久,他的刘海有些长,阴影散落在眼睑上,任胤蓬看不清他的表情,这段时间久到他以为胡宇桐不会再回答什么了。

 

胡宇桐开了口,声音低得像是要飘散在风里,仿佛裹着叹息与无可奈何的无尽温柔:“……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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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鸿杰比他个子高,喝得也是真的烂醉,一边说着没人听懂的胡话一边大半个身子都挂在胡宇桐身上,胡宇桐抱他像在扛鼓,重得慌,又不敢放。

 

田鸿杰闭着眼睛趴在他肩膀上,只露出上半张脸,虽然个子够高,但脸嫩得和未满十八岁一样,胡宇桐解释了半天又掏出身份证证明,才让酒店前台相信他不是拐骗酒醉未成年的不再试图报1警,给他俩开了间双床房。

 

胡宇桐把小孩儿扔上床,本来想叫他起来洗个澡,但看这样估计也是醒不来的了,正想直接给他摊开被子,小朋友就梦游一样睁开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

 

“咋了小熊?”

 

“我……洗澡!”田鸿杰嘟嘟囔囔道,“不然老胡会很吵……”

 

胡宇桐乐了,哟,这会儿还记得编排我呢。

 

胡宇桐是有洁癖的,宿舍里哪个人想偷点懒训练完不洗澡都要被他赶进浴室里,看来肌肉记忆战斗式训练颇具成果,田鸿杰都喝懵圈了还记得睡前爬起来先洗个澡。

 

胡宇桐怕他一个人在浴室里折腾出什么意外,拉了把椅子坐在浴室门口,翘着腿拿手机改稿子,本来没准备关上门,结果抬眼就看到田鸿杰站在浴缸里和空气斗智斗勇五分钟后,终于挣扎着把自己的T恤脱了下来,露出大片白1皙的背部肌肤和线条分明的蝴蝶骨。

 

胡宇桐按在手机壳上的食指微微弹动了一下,表情未变,想了一会儿,放下手机,走上前把浴室门合上了一点,刚好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事实上一群大男人在宿舍里光着膀子走来走去的时刻不少,但显然他们并没有什么在酒醉的开房后欣赏对方洗澡的机会,在这个场景和状态下,似乎做什么都显得有些奇怪。

 

田鸿杰打开了淋浴头,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从胡宇桐这个角度看,能够顺着印在玻璃门上的影子,想象到水流冲刷过他的后脖颈和蝴蝶骨,胡宇桐一下站了起来,握着手机在屋子里绕了两圈,意识到自己在干嘛的时候又微微叹了口气重新坐了回去,只是换了个方向不再正对着浴室,他把这归咎于田鸿杰,明明是只小熊,背后却像挂了翅膀似得。

 

而田鸿杰在此时关了水,冲了个水之后他看起来状态稍稍清醒了一点,除了完美穿反的拖鞋之外看起来和正常没什么两样。

 

“醒了?”胡宇桐问,然后看着男孩湿漉漉的头发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去把头发擦干再睡。”

 

田鸿杰叛逆地看了他一眼,挣扎着蹬掉了拖鞋爬上床,然后就呆滞地站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胡宇桐刚去浴室给人拿了毛巾和电吹风,出来看到这军姿背影就卧槽了一下:“你干啥呢站这么高,是想感受一下两米八三高度的空气吗?”

 

话音未落,田鸿杰就脸朝下直直栽在了枕头上。

 

好家伙,真是扎扎实实摔下去的,胡宇桐拦都没拦住,那一下看着人都替他鼻子疼。

 

胡宇桐不自觉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坐到床边把毛巾搁在田鸿杰的后脑勺上,边给他搓着脑袋边拍他的手臂:“小熊,小熊,起来,别趴着睡,会憋到你的。”

 

田鸿杰脸埋在枕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胡宇桐也没听清,他凑近了一点问:“什么?”

 

田鸿杰侧过了身,果然鼻尖被撞红了,他红着眼又红着鼻子,显得傻了吧唧又可怜兮兮的,他凑过来用脑袋拱胡宇桐。

 

“干啥呢干啥呢?你这喝多就瞎抱人的毛病得改改啊。”胡宇桐按住了他的脑袋,小孩儿迷迷瞪瞪地充耳不闻,拱到了鼓手身边把头埋在了他的腰间,裹在被子里的双手抱住了胡宇桐的腰,像一只真正的泰迪熊,柔柔软软地把自己连带被子陷在了他的怀里。

 

田鸿杰又嘟囔了一句什么,这次胡宇桐终于听清了,小熊说的是:“哥,你不要走。”

 

田鸿杰从认识他那天起就爱胡乱叫他,老胡小胡胡老师胡总,总之就没叫过他哥,胡宇桐听得挺新奇,笑着继续用毛巾搓他的后脑勺:“哥没走啊。这不是在吗?任劳任怨,还给熊总你擦头发呢。”

 

“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田鸿杰低着头埋在被子里开口道。

 

胡宇桐的手停了下来。

 

“我是说……说之后,以后。”田鸿杰用含含糊糊的语调颠三倒四地开口,甚至渐渐夹杂上了一丝哭腔,“我的音乐水平太不好了,我总是跟不上你,但是,但是,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多一点点时间好不好,我会很快、会很快长大的。”

 

田鸿杰一直是一个没有什么音乐大梦想的人,但当第一次见到胡宇桐在舞台中央打鼓的时候,他坐在台下呆若木鸡目瞪口呆,脑袋嗡嗡作响,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胡宇桐站在台上说乐队需要两辆车,第一辆是大卡车,第二辆是小汽车,卡车装乐器,小汽车装人,冬天写歌,夏天巡演。

 

而他的梦想在那个时刻才真正渐渐由模糊到成型,开始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开始觉得这样的梦想也是他的梦想,开始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乐队,开始想要站在他的身边。他的鼓手的梦想嵌套着他的梦想,而那是一切一切的开端。

 

但他的梦想觉醒的时间太晚了。他们之间早已隔阂着将近八年的广阔时光洪流,胡宇桐沉默而执拗地骑着摩托在洛杉矶荒野上追求鼓手梦的画面场景离他如此的茫远,他放眼望去,胡宇桐早已是站在聚光灯下耀眼而璀璨的那一个人,而他还尚未有资格走向舞台中间。

 

田鸿杰从来不喊苦从来不喊累,但他怕赶不上,又怕胡宇桐不等他,而他又有什么资格让胡宇桐等他呢,他没有时间,他太没有时间了,他在时光的每一天流逝中都感觉到了越来越急迫的焦虑与恐慌,时间沙漏在他指缝滑落而他握紧了掌心却什么也抓不住,他是很勇敢,可他也会害怕,他真的很害怕,但他从来不敢说。

 

他像是在徒手摘星,又像是在水中探月,他终其一生都注定要踏上这段漫漫旅途,去追求这份遥不可及的不可得。

 

田鸿杰哽咽着不自觉抱紧了身旁的人:“我没有时间了,我……我会很听话的,我可以给你再多一点,你想要什么呢?我好像有点傻,我总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可以把我的所有都给你,哥,你再等等我吧。”

 

他喝醉了下手没轻没重,指甲抠进了胡宇桐的手臂上,留下了深红色的指甲印记,但胡宇桐没有躲开,任由他抓着,他看着他的小主唱,对方的脑袋埋在擦头发的毛巾里,露出了一点被酒熏红的耳朵尖尖,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哭得一抽一抽的,他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继续揉搓擦着对方柔软的头发,一边去床头拧暗了灯:“别想东想西了小熊同学,快睡吧,我在这儿呢。”

 

田鸿杰又嘟嘟囔囔颠来倒去地说了一通没人听懂的醉鬼傻话,胡宇桐轻声笑了起来,鼓手的声音在夏夜的晚风中温柔得仿佛揉碎了月光:“我答应你,你会拥有我很多很多的时间。”

 

“你不需要很快长大。”

 

**

 

但田鸿杰就是不睡,他都给他用电吹风吹干了头发,小孩儿还是精神得和安了雷达似的,只要他离开十厘米就噌地睁开眼睛。

 

胡宇桐很无奈,只能去把另一张双人床推了过来,把两张单人床拼成了一张床,躺在了他的旁边,小熊看他躺下,似乎终于放了心,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很快就睡着了。

 

胡宇桐躺在枕头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孩儿纤长的睫毛和散落在额间的碎发,他无声地望了许久,稍稍靠近了一些,在对方的头顶落下了轻不可闻的一个吻。

 

而他的主唱无知无觉,睡得安静而呼吸绵长。

 

**

 

田鸿杰是被热醒的,醒来的前三十秒里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的断片是真的断片,记忆完美停留在KTV阶段——他帮任胤蓬挡酒的瞬间,然后就是一片雪花般的嘈杂茫然。

 

三十秒后他意识到自己手上攥着什么温热的东西,好像是一条胳膊,但凡他是个心思脆弱一点的男大学生,这就是个恐怖故事的开头,但田鸿杰是个坚强的男大学生,所以他转过了头。

 

然后看到了胡宇桐的睡颜——这对田鸿杰来说比恐怖故事更他妈恐怖,他硬生生把自己的尖叫咽了下去,带着一丝绝望颤颤巍巍地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还好还好,穿着裤子的。

 

田鸿杰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再度紧张了起来,自己是穿着的,但万一……你说,是吧!田鸿杰天人交战了三分钟,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掀开了胡宇桐的被子。

 

感谢老天佛祖哈雷路亚,男大学生双手合十感动垂泪了,胡宇桐的裤子也他妈是穿着的!

 

“……看够了吗?”忽然一道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还带着几分低沉懒散的笑意。

 

胡宇桐已经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亮而黑沉,像池底的一汪清泉,微凉却温和。

 

正掀着人被子盯着人下半身的田鸿杰:……

 

田鸿杰被吓到往后仰,胡宇桐想抬手捞他都没捞住,看着小孩儿连人带被子滚到了地上。

 

田鸿杰吓得语言能力退化成任胤蓬,我我我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一句连贯完整的话。

 

“你昨晚喝多了一直拽着我,我就把床拼在一起了,嗯……我们只是字面层面上的一起睡了一个觉,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胡宇桐说,然后看着坐在地上的小朋友堪称五彩斑斓的脸色轻声笑了起来,“是不是太热了?我昨晚怕你着凉,空调调的比较高,先起来吧,去洗把脸。”

 

胡宇桐坐在床上对他伸出手,田鸿杰神情略带呆滞地握住了,然后站了起来,整只熊懵逼又乖巧毫无反抗地被运到了洗手间洗漱。

 

刷牙的时候田鸿杰努力回想了五分钟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最终以失败告终,他含着满嘴泡沫含含糊糊地开口:“老胡,我昨晚有没有瞎说什么啊。”

 

“把牙膏吐了再讲话。”胡宇桐说。

 

“哦。”田鸿杰乖乖吐了,漱了个口,洗了把脸,从浴室走了出来。

 

“也没说什么,就是骂了我一晚上。” 胡宇桐轻描淡写道。

 

田鸿杰:?!!!

 

田鸿杰静默了三秒,心虚又小心翼翼道:“我都骂你啥了?”

 

胡宇桐:“?你这个反应,还真想过骂啊。”

 

田鸿杰否认三连:“没有,怎么会,别瞎说啊。”

 

胡宇桐拿起浴巾准备进洗手间:“别担心,你什么都没说,洗完澡倒头就睡了。”

 

“真的啊?”

 

胡宇桐拍了拍他的脑袋,温和道:“真的,别担心,你没骂我。”

 

“哦……”田鸿杰有点茫然地挠了挠头发,点了点头,胡宇桐关上了浴室的门,拧开了花洒准备洗澡。

 

田鸿杰对着浴室门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啥都没想起来,准备放弃翻篇,反正胡宇桐见过他丢脸的时刻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他百无聊赖地坐回了床上,低头时发现床边的地毯上躺着个手机,看型号是胡宇桐的,刚刚没注意,手机原本是放在床头柜上的,估计是他连人带被子滚下床的时候,被子把手机一起卷下去了。

 

田鸿杰眨了一下眼睛,弯下腰低头去捡,手机轻微的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两条微信提示信息弹了出来。

 

【Message from小罗:桐哥,我下周二从英国回来。

 

Message from小罗:有空出来聚一下?】

 

田鸿杰咔地一声就把锁屏键摁上了,因为一下按得太过用力,指关节都泛了白,他几乎瞬间就知道了对方是谁,小罗,罗奕钧。二十二乐队的主唱兼键盘手,一个与胡宇桐相遇时刚刚满19岁的天才。

 

二十二乐队是胡宇桐自己组建的第一个乐队,小罗是一个优秀又极有天赋的人,胡宇桐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他的偏爱,小罗出国读书后,乐队被迫解散,这一直是胡宇桐心中最大的遗憾,胡宇桐曾经说过,他心目中想要的主唱就是会弹键盘的那一种。

 

就是罗奕钧的那一种。

 

田鸿杰能感受到自己猛烈到失了频率节奏的心跳,胸腔位置像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灌满了令他不自觉牙齿打颤的寒风与汹涌迸溅开来的酸涩,在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应该怎么去呼吸,他的大脑仿佛一片断档雪花般的空白又好像塞满了什么喧嚣嘈杂的轰鸣。

 

他蹲在地上,近乎茫然地想,他的键盘还没有练习得太好。

 

**

 

周二那天胡宇桐果然请了一整天假,他做事一向认真又负责,在节目组录制期间几乎从没有因为私事请过假,因此导演组很爽快地就批了。

 

田鸿杰握着笔,有些恍惚地听着教室外胡宇桐低声和导演组的同事道着歉,说不好意思要耽误一点拍摄行程,会加班补回来。

 

坐在旁边的任胤蓬推他:“小熊,小熊,你笔漏墨了!”

 

田鸿杰回过神来,看到自己的笔记本上斑斑点点,溢满了从他的圆珠笔芯里淌出来的蓝色墨水,像是一幅扭曲的抽象画。

 

**

 

胡宇桐觉得最近他的主唱最近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奇怪,练习还是一样努力,开玩笑时还是一样开玩笑,但总有点蔫儿吧唧的,吃东西都不积极了,怎么喂都只随便吃一两口。

 

但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聊些什么,在最新一场的晋级比赛中,他们队输了,所有人需要被拆散成不同的队伍,而最终达西挑走了田鸿杰,胡宇桐在感伤的同时也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达西的音乐综合实力很好,性格也不错,小熊能跟着他,他也会稍微放心一些。

 

田鸿杰回到宿舍时看起来还是很低落,低着头拉开行李箱,坐在地上开始毫无灵魂地往里头胡乱塞东西。

 

胡宇桐看他很低落,以为他是不想搬走,于是蹲在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脑袋:“没事的,达西房间离我们没多远,你也不一定要搬过去。”

 

赛制进行到后半程阶段,宿舍已经空了很多,有的选手们一起住惯了,节目组也再不强求他们按照分组临时搬房间,最多就是做做样子拍几个合宿镜头,拍完就随意他们住哪个。

 

没想到田鸿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还是搬吧。”

 

胡宇桐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也可以,随你。”

 

田鸿杰低低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收拾行李,他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老胡。”

 

“嗯?”

 

田鸿杰推了推他的小圆眼镜:“我先走了。”

 

胡宇桐眨了眨眼睛:“啊……嗯,好,晚上还过来吃饭吗?”

 

“不过来吃了,我和他们宿舍一起吃吧。”田鸿杰拖着行李箱走到了门口,又回头和他认真挥了挥手,“拜拜。”

 

胡宇桐有些微愣地和他拜拜,甚至在对方拉开门出去后还表情古怪地站在原地了几分钟。

 

他的新室友闫永强坐在床上,看起来很想拿出唢呐配乐一曲凉凉。

 

**

 

“老胡,胡总?”廖俊涛喊他。

 

“嗯?”胡宇桐转过头,鼓棒在镲片上发出刺啦一声响,“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哇,宇宙奇观,胡总居然会在聊音乐的时候走神。”廖俊涛笑他。

 

胡宇桐低头笑了一下:“真的不好意思,你刚刚是说这个小节要加什么?”

 

“开玩笑的啦,你认真道什么歉。”廖俊涛摆了摆手,“我觉得这里可以加一段beat……”

 

胡宇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非常专业认真,但到了晚上烧菜的时间就又开始有点走神。

 

然后在桌上摆了五份牛排。

 

廖俊涛问:“你怎么做了五份?我们队不就四人……小熊要过来吃饭?”

 

“……也没有。”胡宇桐说,“忘了,顺手。”

 

廖俊涛看着他:“你和小熊吵架了?”

 

“没有。”

 

“我看你们这两星期都没待一块儿,你是不是有点不习惯?我看以前你连他上课都要去接的。”

 

他们之前也短暂拆过组,但田鸿杰还是很黏他,练习室隔得山高水远也能每次看到田鸿杰下课后背着书包就往他的练习室拔腿狂冲,他有时老远就能听到打开门,看到对方奔跑时头发丝和包上挂着的维尼小熊一路同步在风中晃荡,笑容灿烂而明亮。

 

他总是笑着开口道:‘老胡,我们快点去吃夜宵吧。’

 

‘老胡,你听我给你唱一段。’

 

‘老胡,给你看看我键盘课上的最新成果。’

 

‘老胡,老胡,老胡。’

 

胡宇桐拿筷子戳了戳牛排,低声道:“可能是……稍微有点吧。”

 

他从田鸿杰的乐理知识管到生活吃饭起居,是有点习惯了,在两星期没怎么见到对方的现在,他甚至感觉到了类似戒断式的轻微焦躁。

 

他想,小朋友不过来找他,那他自己过去看看好了。

 

**

 

胡宇桐收拾好鼓,拎着包就往达西的练习室走,推门的时候听到了达西和他队友们的声音,夹杂着一点田鸿杰的笑声,他边笑边喊“哥”,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

 

胡宇桐敲了敲门,是达西来给他开的。

 

他知道达西这次请了他一位比较成熟的音乐伙伴来帮忙改谱提建议,年龄比达西还稍微大上两岁,田鸿杰确实应该叫他哥哥。

 

田鸿杰坐在三人中央的椅子上,看起来有些惊讶的样子:“老胡?你怎么过来了。”

 

“……没事。”胡宇桐微微垂了一下眼,随即弯了弯唇,“就是路过,来和你们打个招呼。”

 

“啊……好。”田鸿杰看起来有点微微茫然的样子,但还是笑着给达西以外的人介绍,“乐哥,这是涛哥他们的鼓手,胡宇桐,胡总,打鼓超厉害的。”

 

他们的鼓手。

 

胡宇桐揣在衣兜里的指尖弹动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同样站在架子鼓前的男人拍了拍掌:“我知道你,之前焦迈奇巡演上的鼓手是不是你?”

 

“对的,是我。”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我叫阿乐,也是个鼓手,以后有机会合作。”对方上来和他握手。

 

“哪有久仰大名那么夸张,当然没问题,以后有机会合作。”

 

田鸿杰坐在椅子上,乐呵呵笑盈盈地着看着他们聊天,但也不参与,胡宇桐被他们组的人包围着问了一大堆音乐问题,一直到散场,也没找到什么机会和田鸿杰本人对话。

 

他感觉他的焦躁程度加剧了起来。

 

**

 

上次去见过田鸿杰后,他偶尔会在厨房或者练习室偶遇达西、阿乐和田鸿杰,阿乐似乎很喜欢小熊,有时甚至出入的比达西和田鸿杰还要频繁一些。

 

田鸿杰性格很好,多数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会很喜欢他。

 

阿乐是那种和胡宇桐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鼓手,梳着细小的脏辫,很嘻哈痞帅风格,说话十分逗趣,田鸿杰经常被他逗笑。

 

胡宇桐拿着鼓槌站在练习室里,神色冷淡地看着田鸿杰在外面的走廊里帮阿乐搬镲片。

 

而他压抑在眼底的焦躁就连廖俊涛也看出来了,廖俊涛对他叹了口气:“老胡,你总不能限制小熊只和你一个鼓手关系好吧,他也有自由交友的权利——无论是普通朋友,还是发展感情的男女朋友。”而廖俊涛知道田鸿杰喜欢胡宇桐,同样也看出来阿乐在追求田鸿杰,搞音乐的圈子里性取向多元化的人很多,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胡宇桐低头看鼓:“我没有限制他的意思。”

 

“你看起来就是这个意思。”廖俊涛劝道,“小熊很懂事的,他能照顾好自己,你既然没有答应他的打算,就总要放手他一个人飞的。”

 

胡宇桐沉默了一会儿,敲下了第一声镲片。

 

廖俊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配合他开始练习。

 

密集的鼓点随着背景音乐响起,胡宇桐闭上了眼睛,打鼓对他来说早已是比呼吸还要自然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田鸿杰其实已经不是个小孩儿了,他已经成年,除了音乐方面的不成熟,他其实是个很懂事的人,也很会做人说话,他懂得自己穿衣自己吃饭自己学习做事过好每一天。

 

胡宇桐的掌控欲确实很强,这一点也体现在他方方面面无微不至对田鸿杰的照顾里,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其实他知道自己在与人相处方面是会不自觉给人带来些压迫感攻击性的,他也有时刻注意收敛,保持适度,多数时间里他待人都是非常温和温柔的——但田鸿杰对他潜藏在深海洋流之下的灰色欲1望却一向是过度的全盘接受。

 

他的主唱面对胡宇桐抑制不住的控制欲显得过于柔软,似乎从来不觉得胡宇桐有所越界,他从各方面都非常听胡宇桐的话,音乐也是,生活也是,甚至一些小细节也是,他对他蔓延而出的棱角与荆棘体现出了全方位的包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有时和任胤蓬或哪个友人亲近一日,就会反过来安抚一般多陪他三天,全然满足他的一切支配管控欲,以至于胡宇桐逐渐把控不了分寸尺度,在近日叠加蔓延的层层焦躁催化下,他感受到了理智在逐层溃败崩塌细碎成粉末,他感觉到了自己的些许失控。

 

就比如在现在,这个夜晚,他重重敲下最后一个鼓点,睁开后的眼神暗了一暗,他认为这个当下,他应该见到他的主唱。

 

**

 

“啊?你找小熊啊?今天不是放假的日子嘛?他和阿乐出去啦。”达西抱着键盘说道。

 

胡宇桐笑了一下:“去哪儿了,能告诉我吗?”

 

达西看着那个笑容却不自觉顿了一下,然后乖乖给出了一串酒吧地址。


下面看评论。哭了怎么都不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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